我想冲过去扶席情起来,可发哥眼疾手快将我扯住,他小声在我耳边说金老板弄她,你救不了人。

我不肯放弃在他怀里挣扎开,他越是将我禁锢得紧,我越是不认命要逃,他实在忍无可忍松开了我,他将我往前面一推,“你想送死你就去!谁他妈犯傻去管一个赌场里的妓,金老板早就黑上了她,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他妈不要命就去,我拦着你我是孙子!”

发哥往墙壁一靠,点了根烟抽,我扭头往那边角落去看,金老板朝席情走过去,他脚踩在她后脑上,迫使她半张脸都贴在地面,他似乎用了力气,席情想喊但嘴巴是强制闭合的,她张不开,她脸甚至已经踩得扭曲变形。

我看到这一幕整颗心都炸了,从我认识席情开始,我没见过她这么受辱,她永远都光鲜亮丽风光无限,道上人知道她有背景有手段,没谁敢给她难堪,她已经过惯了金字塔尖的日子,不痛快了逮谁损谁,来了气焰就抓着头发打,一夕间从天堂堕入地狱,我都替她心酸。

我颤抖着声音问发哥,金老板会废了她吗。

发哥叼着烟卷蹙眉说,“和你没关系,保你自己就得了。”

我还想开口求他去帮席情说说情,可我还没来得及张嘴,金老板忽然吩咐两名保镖将席情架起来带走,他们十分粗鲁将席情从地上扯起来,用手卡住她腋下,她左边脸颊全部沾满灰尘,头发蓬乱身体狼狈,她低着头,眼睛却是看着高高在上的金老板,没有丝毫屈服,金老板笑着勾住她下巴,他仔细打量后说,“不错,驯服一块倔骨头才有意思。我还没有动手她先腿软了,让我反倒没兴趣。我会一点一点把你调教得明白什么该插手,什么该无视。”

他大手一挥让保镖把她带下去,然后回头看了眼发哥,指了指我,“管好她的嘴,我看在姜环面子上,这一次不动她。”

我身体所有温度都在席情被带走这一刻冷却,我知道落在金老板手上意味着什么,不死也就剩下半口气,她是个女人,有些阴暗残酷的惩罚她尊严受不住。

发哥转身想跟过去,我拉住他膝盖一弯跪在他面前,他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扔掉嘴里的烟退后一步问我干什么,我哭着说,“发哥,在场子里因为姜环,你很照顾我,其他小姐也都让着我,但只有席情和淳淳,他们是真实的,让我觉得自己有朋友,他们对我太好了,我想为他们做点事,我想为淳淳报仇,我也想救席情出来,我不想当个连自己朋友都保不住的废物!”

发哥五官都皱起来,他蹲在我面前拍了拍我脑门,“祖宗,你疯了?你干得过金老板吗?你干得过马太太吗?他们上头都有大后台罩着,死一个人连一只狗还不如,根本不放在眼里,这些条子走个过场案子就结了,人家照样吃香喝辣。别不知死活瞎折腾,把自己赔进去不值得,你赶紧哄姜环结婚安稳过日子,脱离赌场这块漩涡吧。”

他说我干不过金老板和马太太,我承认我干不过,但我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我无比肯定说有人行。

发哥拿我这句话当了情急之下的玩笑,他叹了口气,把脚边还没有熄灭的烟蒂踩灭,然后站起来对我说了声走吧,别做梦了。

我跪在地上,静默无声听着身后他远去的脚步,这是什么世道,有谁可以告诉我,难道我们的命就这么低贱吗,每个人都用一张伪善的面具藏起来自己虚伪的真面孔,打着公平的幌子,做着最拜高踩低的交易。

我视线里尸体拖拉染在地面上的血丝已经干涸,墙壁上飞溅的血迹触目惊心,淳淳尸体被两名法医搭出来,放在一个尸袋中,我咬着自己手指低低哭着,我甚至连爬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怕什么呢,我怕来日方长,怕淳淳悲惨的下场会终有一天措手不及落到我头上。

发哥说赌场是个大漩涡,有规矩的我没赶上,华盛就这样,谁也改变不了,条子也只能徘徊在门口。

华南太乱了,这里群雄逐鹿厮杀起来真是不要命,几乎每分钟都有一起对峙和博弈,每天都会死一些人,她们都有和我相同的身份与经历,挣扎在最底层,不甘又无可奈何的书写一部血泪史。

我害怕极了,假如那个晚上保镖没有发现我,假如发哥恰好不在,刘大拿会不会也把我折磨死,现在躺在尸袋中让那么多同行恐惧的人,是否就是我。

席情紧随其后出事,我忽然间看清这一行的残酷与黑暗,一层遮盖的迷雾褪去,那里面惨不忍睹。不管你是谁,你都逃不出这个圈,你会被掌控,被利用,被牵制,直到你枉死那一天。逃出来的人太少了,也根本没有好下场,我不想坐以待毙,我不想死于非命。

我惊慌失措从地上爬起来,我浑身都是抖的,我从人群中冲出去,我捂着耳朵,我听不到一切声音,我知道我身后是洪水猛兽,是压制我的无数根荆条,它们随时都可能缠绕起来,把我活活勒死。

我要逃出去,我要救自己,我要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