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楚非言,简四太太就跟饮下一坛子老陈醋似的,满嘴泛酸,“人家可是新科状元呢,哪里瞧得上咱们这样的穷亲戚?来不来祭天怎会巴巴跟我说?”

简兰心里何尝不酸?

她与楚非言青梅竹马,情窦初开就属意于他,也是他千里奔波,将她从烟花之地解救出来的。当他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却怕被他轻视,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不敢答应。

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如若她当初什么都不考虑,干脆地答应了他,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亦不是没有为错失了他感到懊恼和惋惜,可也仅限于懊恼和惋惜罢了,她并不后悔,如果重来一回,她依旧不会答应嫁给他。

她会败在那只鸠的手里,大半的原因是她势单力孤,无人襄佐,小半的原因是她小看了对手,疏忽大意了。如果重来一回……不,没有重来,是这一回,这一回她会更缜密地筹谋,更谨慎地布局,找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

稍稍晃神之后,便收回思绪,郑重地嘱咐简四太太,“五哥跟表哥算是同窗,两人一向颇有交情,表哥来不来五哥必定知道。我不好出面去找五哥,母亲叫七弟跟五哥打听一下,莫要提我,就说是你要打听的。”

简兰最初回到简家的时候,隐瞒了大部分实情,只说自己逃出去没多久就后悔了,走到泰山附近遭贼人劫掠,受伤失去记忆,寄宿在白云庵中。

是以简四太太并不知道她是被楚非言救回来的,只当她打听楚非言的行踪是因为旧情未断,赶忙劝道:“你表哥虽好。可你毕竟已经嫁人了,这女儿家的声誉……”

“母亲,你说什么呢?”简兰恼火地松开与她相握的手,“我找表哥有正经的事情,你想到哪里去了?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不安于室的人吗?”

说罢起身就走。

简四太太喊了几声,见她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气得指门大骂。“死丫头,我说你几句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倒朝我甩起脸子来……”

骂完气消了,又一迭声地吩咐翠屏送了冰帕子过去给她敷脸。

简老夫人将该交代的事情悉数交代一番。便打发了简二老爷夫妻两个走。自个儿歪在罗汉床上,由玉笛帮她捏着腿。

忆起往昔祖孙两个坐在一处喝茶谈笑的场景,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斜眼看了看玉笛。“平日里你话儿是最多的,今儿个怎的变哑巴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对小六儿太薄情了?”

“怎么会呢?”玉笛赶忙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老夫人要把两对夫妻都拆散了重新配对吗?为了简家,您自个儿还时常受委屈呢,六小姐是您一手带大。必定明白您的苦衷,也会为大局着想的。”

听了这话,简老夫人心里好受了一些。微微叹了口气,“人啊。最怕失去平常心,真是枉费我悉心教导她这许多年。”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老夫人不必为此事伤怀。”玉笛温声开解她道。

简老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罢了,不提她。我时隔多年回来一趟,必少不了应酬,叫那丫头时常来我这里露个脸儿吧。”

玉笛心知“那丫头”指的是简莹,应了声“是”,立时安排人去济安王府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