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妈沉默了。

她决定跟着简莹,固然是因为相处这一年多来有了感情,从可怜其无依无靠,到感念其待己宽厚,不知不觉间,心就偏向这边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跟小六儿没有感情。

小时候倒是抱过的,后来养在简老夫人身边,身份愈发尊贵,她这样的人连碰都碰不得,顶多见面问声好罢了。再之后,小六儿随着简老夫人去京城,三年五载也见不上一回,去哪里培养感情?不过当成一个小主子敬着罢了。

大前年随简四太太去杭州给楚老夫人过大寿,小六儿吵着要嫁给楚家堂少爷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小姐不是个省心的主儿了。果不其然,去年就闹出了逃婚的事儿。

简二太太生辰宴那一天,栖霞小筑里发生的事情,事后她都听雪琴说了。

她震惊于简四太太母女的狠毒和自私,为简莹逃过一劫感到庆幸之余,也觉得简莹做得有些过火了,名节对一个姑娘家来说何等重要?知道是圈套,避开就是了,何必非要反过来设计,叫小六儿被人捉奸在床呢?

那位小姐毕竟也是一个可怜人,从娇娇贵贵的嫡女变成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会头脑发热做错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隔了几日,她再去简府,简四太太当着她的面,诉说着让女儿嫁入泰远侯府是如何不甘愿,提到简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话里话外毫不遮掩对错过周漱这样一个好女婿的惋惜之意。

小六儿虽然在一旁温婉地劝说着,可眼底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怨毒,令人脊背生寒。

那时候她才明白,如果简莹没有设计捉奸在床那一幕。保全了小六儿的清白,这母女两个绝不会乖乖与泰远侯府结亲。为了抢回嫡女的身份,还会设计出更狠毒的圈套来。一次躲得过,两次三次可就未必了。

做了这么多年下人,她自认为还有那么几分看人的眼力。她总觉得那位小姐即便嫁入泰远侯府,也不会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一定会兴风作浪。搅得婆家鸡犬不宁。

苗少爷不成器容易拿捏。泰远侯夫人却不是一个糊涂好摆弄的人,一旦出了乱子,阁老的侄女儿倒是不会有事。她们这些听命行事的下人却免不了要遭受池鱼之殃。

她老了,折腾不起了,只想跟儿子孙子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虽然二少夫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难得小小年纪就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有头脑有担当,对下人赏罚分明。又极其护短。跟着这位,至少不会吃亏。

简四太太性子鲁莽极易冲动,为了劝说简四太太,她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口舌。耗损了多少精神,保得简四太太在简府安安稳稳当了这么多年正房太太,她也算功德圆满。对得起楚老夫人的嘱托了。

可若让她完全忘记旧主的恩情,毫不犹豫地去做伤害旧主的事。确实太难为她了。

简莹不是不理解姜妈的心情,如果姜妈真的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她也不会费这番心思,只不过有些话该敲打还是要敲打,“自古忠孝难两全,既想吃肉,又想当菩萨普度众生,好事儿还能都落你身上?

再说了,我又没让你亲自操刀,你就收起你的菩萨心肠,等着吃肉得了。”

姜妈终究是过不去那个劲儿,“那个叫辉白的,不会让锦绣斋惹上官司吧?”

“姜妈你老糊涂了吧?”简莹嗔道,“那间铺子要是惹上官司,凭简家的手段还能摆不平?就算摆不平,必须有个人要倒霉,那倒霉的也是你儿子。他倒霉了,我还怎么把他全须全尾地挖过来?

你放心吧,我顶多让我娘破点儿财,不会害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