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采蓝院,不管什么天气,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天却分外寂静。

外头冷风扯着雨帘,自是没人活动。屋子里也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只雪琴抱着一个装满彩线的针线笸箩打络子,元芳单脚立在一个矮脚杌子上,像是在练功。

听到脚步声,两个人赶忙撇开自己忙着的事,整衣正容,上前见礼。

“已经到午饭的点儿了,为何这般清净?”周漱受了二人的礼,便眉头微皱地问道,“娘子呢?”

“二少夫人睡下了。”雪琴脱口答了,眼珠一转,又紧接着说道,“二少夫人一早起来身上就不舒坦,原本跟王妃告了假的,因为三小姐哭着过来,就强撑着起身了。

哄走三小姐,就去找王妃说项,然后去见了一回文庶妃,又去茗园寻二少爷说话。

走了许多路,加上吹风淋雨的,回来连饭都没吃一口,就上床躺着去了。”

元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雪琴,心说二少夫人不是犯懒不想吃饭,说下雨天正好睡觉,才去躺着的吗?怎的被她一说,倒像是二少夫人多么操劳,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目光下意识地往周漱脸上溜去,果不其然瞧见周漱露出内疚的表情,忍不住悄悄吐了一下舌头。

“你们忙吧,我瞧瞧她去。”周漱放下这话,便自己打起帘子,进了里间。

脱去被雨淋湿的外袍,拿干帕子擦去头脸上的雨水,顺手从屏风上取了一件干爽的袍子披在身上。

来到床边撩开纱帐,低头看去,就见简莹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小小的一团,跟只贪睡的猫一样。满头的青丝肆意地铺洒在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锦枕上,大红衬着油黑,有种别样的艳丽。

在床边坐下来,伸出手指为她轻轻地抚平微蹙的眉头。

心下暗暗叹息,想必她也是挣扎了许久,才说出那话的。若不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她又何必拖着不舒服的身子。顶风冒雨地赶过去告诉他?

不管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总归是为了他。他不该朝她大吼大叫。更不该撇下她自个儿走了。

简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瞧见周漱就跟没瞧见一样,翻个身又睡了。

周漱见她这样就知道她生气了,心里有些堵闷。还诡异地掺杂着一丝欣慰。不好叫醒她,索性脱掉靴子。挤到床上,抱着她一起睡。

简莹又睁了一次眼睛,往里挪了挪,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表示。

周漱只当她消气了,明明不是睡觉的心情,却被这锦衾绣帐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气氛勾出几许睡意来。阖上眼睛。不一时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看了看床边的刻漏。刚过未时而已。怀中的人犹自睡得香甜,半点儿没有醒来的意思。

虽贪恋这满床的温宁,然今天第一天开课,头午的课只上了一半,下午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了,否则定会给高太医留下懒惰不专的印象。

于是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到帐外穿戴妥当,又折回来,俯身在简莹的额上落下一吻,才嘴角含笑地出了门。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却比先前更加晦暗。浓墨一样的乌云随风翻滚,风也更大更冷了。呼地一声,就把身上的热气带走了大半,让人愈发怀念那床那人那份融融的暖意。

回到茗园,叫了些饭菜来吃。等消了食,高太医也午睡醒来了,将心中脑中牵挂的事情暂且压下,打叠起精神,先一步到书房候着。

因听得认真,这一下午倒不算难熬。傍晚下了课,陪高太医用过晚饭,喝了消食茶,闲谈半个时辰,便又赶着回了采蓝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