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莲好似没明白她的意思,两眼茫然地愣怔了半晌,才用帕子拭去眼泪,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奢望什么了,只想把昕姐儿好好抚养长大。”

在简莹看来,这年头未婚先孕的女子若不是被人强迫的,就是为真爱勇敢献身的圣斗士。看苏秀莲的模样儿,也不像是被人强迫的。

像这种敢爱敢做女子,必然是有一定的主见和想法,不会轻易放弃的。听她这么说,便怀疑那个男人已经挂了。

“小苏啊,我问一句不该问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那个孩子爹是不是已经……”

“不,他还活着。”苏秀莲语气格外笃定地道,“他一定还活着,我能感觉得到。”

简莹心下了然,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死是活,只是强迫自己相信他还活着罢了。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的空当,就听她语调温柔地说道:“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长得壮实,有力气,农活儿做得也漂亮,村里人都很喜欢他。

我爹上山采药,时常三五天不回来,就把我托付给隔壁的五婶子。五婶子上头有个瘫在炕上的婆婆,下头还有一串儿儿女,总有看顾不周的时候。

每当我爹不在家,他就过来帮我挑水劈柴,把家里的重活儿都抢着做了。晚上我一个人害怕,睡不着觉,他就蹲在院子里守着。我醒了喊一声,他应一声,我就不害怕了。

我爹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他一有空就过去听,跟着学。我把我小时候用的千字文、习字帖送给了他。他学得很快,两个月的工夫就把全村人的名字都写出来了。

我知道他是个有志气的人,只是没托生到好人家。我总劝他出去闯一闯,以他的头脑和干劲儿,肯定能闯出些名堂来的。

可他不肯,他说他走了,我爹不在家的时候。就没有人帮我守夜了。”

说到这里。她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子!”

顿了一顿,接着说下去。“今年刚出正月,村里就有好些人得病了。像瘟疫一样,一个传一个。我爹说是寒疫,要用到吃了雪水的苍耳子。就领着几个人上山去了。

那天晚上又是下雨又是下雪,冷得不得了。我担心我爹。一直睡不着,他就整晚趴在窗口跟我说话。

我叫了他好几遍,他才进了屋,一身的棉衣裳都湿透了。外面冻了一层的冰碴子……

那天晚上我们俩就好上了。

我爹回来之后,他跟我说,不能让我受委屈。要出去闯一闯,等他有了出息。一定回来盖房子置地,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

我答应等他三年,把我娘留给我首饰送给他当盘缠,他不肯要,只带了一兜子我亲手烙的饼走了。

没过多久,我就有了身孕。我爹是大夫,怎能瞒得住?

我死都不同意把这个孩子打掉,我爹上山采药就落下了病根,又被我气到了,大病了一场。天气一暖,就带我搬到深山里去了。

山里阴凉,我爹的病一直都没好利索。等到二少爷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说着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简莹宽慰了她几句,等她情绪平复下来,便问道:“你不想找他?他还不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吧?”

“我不会找他的。”苏秀莲一脸坚毅地道,“一个人在外头闯荡哪有那么容易?我若找他,他必然急着回来照顾我们母女两个,先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等到他闯出名堂的那一日,他心里若还有我,自会来找我;他心里若是已经没有了我,我也不会高攀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