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辱负重臣不敢当,但臣不是愚忠之人,分得清主君是否圣明,先主仁慈,却遇事迟疑不定,当今皇上……狠辣,却遇事果断。先主已逝,臣还得活下去,殿下若以此见疑臣,臣只能说,臣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沐不敢见责魏公,其实沐心中也认为魏公所做并无过错,只是,不知道魏公可曾听过一句话,有所为有所不为。文臣若没了气节,何以称士?敢问魏公,论语有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何解?”

魏征呐呐地重复着,“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这句话。

半晌,他嘶吼道:“老夫做不到。”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话如刀,言如剑,深深地刺在魏征的心中。

魏征闻言怔怔地愣在那,不发一言。

他眼睛中的通红,终于化成浊泪,喷涌而出。

李沐虽然心中不忍,可却冷眼旁观。

李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从此时起变得这么硬了,可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融入了这个角色,甚至不再觉得自己是在扮演这个角色。

正如在朝堂上,大声说出“我就是息王之子”一般。

而现在,李沐同样也不觉得如此挤兑魏征是出于自己的成见,而是做为息王之子,理应如此对待魏征。

很难想像,一个快六十岁的人,会哭得如此痛不欲生。

这不是悲伤,也不是委屈,更象是一种发泄。

待魏征缓缓收起泣声。

李沐道:“沐方才说了,魏公所行之事无错,可终究不是国士所为。如今我是息王之子,便不能再接受与魏公主臣的名份,望魏公好自为之。”

魏征失望地看着李沐,这十一年来,他所寻求的,和他所做的南辕北辙,他的内心无时无刻地承受着煎熬,而现在,老天终于给了他一个纠正的机会,却被李沐拒绝了。

魏征失神的眼神,终于让李沐心头一软,道:“魏公二次在朝堂之上相助沐,就不怕陛下真怒,问罪于你吗?”

魏征神情恍惚地答道:“陛下不会杀臣,臣与陛下当年有过默契。”

“默契?”

“当年臣选择投靠当今皇上时,对皇上说,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皇上不解,问臣,良臣、忠臣难道有什么不同吗?臣答道,良臣者,稷、契、咎陶是也,忠臣者,龙逢、比干是也。良臣,可使自身获美名,同时也彰显出君王的圣明。忠臣,自身受诛夷,而君王则蒙受暴君恶名。陛下闻之,称善。自此,臣与陛下心中便有了默契。”

李沐听明白了,魏征确实是个善谋之人,他等于直白地告诉李世民,你可不能象昏君那般杀了我,那样的话,我虽然死了,可博得了忠臣的美名,而皇帝你却落得擅杀忠臣的恶名。只有你好好善待我,做出善于纳谏的样子来,那才能使得你我都受益。博得美名,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李沐道:“当今皇上不就是个明君吗,魏公为何还要投效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