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第一医院。

ICU重症室。

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她的颧骨深陷,放佛一具木乃伊躺在那,随着时间流失,渐渐地枯朽,看不到一点活力。

因为没有运动,女人四肢的肌肉渐渐萎缩,只剩下一层皮包骨,看着让人揪心。

华春雪已经丧失了自主呼吸的能力,身上插满了管子,鼻子通着呼吸机,嘴巴也插着一根管子,用来进食。

还有排尿管什么的。

一个人的身上,插了六七根管子。

惨白的墙壁,略显得暮气沉沉。

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应该在四十几岁,不到五十岁的一个年纪。本该正直青壮,这会儿却是身形佝偻,头发稀松,后脑勺位置一大片的头发全白了。

这个人是苏瑾的父亲,苏永康。

苏永康刚从公司下来,像往常一样,把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帮华春雪按摩四肢。这样可以有助于痛经活血,避免华春雪的肌肉坏死。

“春雪,这样子捏舒服不?力度会不会太大了,不然我稍微轻一点?”

“要我说,你这样也挺好,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以前为了公司,你总共是早出晚归,全国各地飞,我这个老公当的,一个月连你一次面都见不着。”苏永康说话的语气很慢,脸色平静,似乎在跟一个正常人交流。

“我以前真是太混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拼死拼活的挣钱,然后我还要跟你吵架,闹脾气。现在想起来,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苏永康和华春雪是在父母的撮合下,走到了一块。

那个时候,苏永康家境比较殷实,念过高中。在他的那个年代,一个高中生相当于现在的名牌大学研究生,十分稀有。

再加上苏永康写的一手好字,愈发的孤傲,看不上华春雪。

倒不是因为华春雪是农村人,主要因为华春雪没念过书,觉得两人有代沟,没有共同的话题。

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

别人家都婚姻自由了,就他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多老土。

苏永康本能的产生抗拒心里,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那场景,更是深深地烙在苏永康脑海,这辈子他都忘不了。

那天风和日丽,天气正好。

苏永康一家三口,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往乡下赶。

刚进村,就碰到了华春雪。

华春雪骑着在一头大水牛上,晃晃悠悠的回村。

那会儿苏永康并不认识华春雪,觉得她很特别,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到华春雪家,见上面了,才知道这个长得清秀的女孩儿,就是他这次相亲的对象。

苏永康有过抗拒,但是架不住父母的劝说,再加上华春雪长得俊美,有乡下人独有的空灵之气。

单纯的有些可爱。

不像城里女孩儿的浮华和不切实际。

两人交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苏永康都拿这件事儿来取笑华春雪。

他们骑着自行车,华春雪一个女孩子却骑着一头牛,那画面,多滑稽。

到今天,在回想起来,画面依然清晰。

悄然间,苏永康泪流满面,既心酸又幸福。“春雪,那个时候的你可真傻,什么都不懂,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老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好烦你。”

因为念过书,又是城里人,然后写的一手好字,家境殷实。

别人上学的时候,靠腿,他就已经骑自行车了。

别人骑自行车的时候,苏永康骑摩托,那个时候的他多风光。

习惯了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成长,苏永康目高于顶,比较自负,典型的眼高手低,不务实。

好一点的工作,胜任不了,差的工作,不屑于干。

有一次,他家的货出问题了,一下子家道中落,一度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苏永康除了抱怨社会的不公之外,什么都没做,他的父母也成天唉声叹气。是华春雪,一个纤弱的身子,独自一人挑起了大梁。

有的时候,苏永康觉得华春雪就是当年她骑着的那头牛,不吱声,不言语,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日子渐渐好转。

恰逢改革开放,华春雪自己开了公司,日进斗金。

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苏永康成天抱怨,痛恨社会的不公,没有给予他这个高材生相应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