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猜测她丈夫那些兄弟家中后院要热闹,这事不假,却是后话了。哪怕是侧室,只要是正经指婚下来,都要择个不错日子,女方准备些嫁妆,添上有关部门批量发放份例,这才能吹吹打打地把女儿嫁过去。

先热闹起来是男人们。

家里有女儿被指婚了,就要有各种应酬,开门迎贺客,关门点嫁妆。女儿落选了,也要各种应酬,贺完别人家再给女儿找下家。京中迎来了三年一度相亲、说媒、定亲高峰期。

又有一等没有女儿参选,就开始四下乱蹿,哪家女儿嫁得好,要去恭喜。哪家女儿落选了,他们还要想方设法打听一下原因,如果有合适,还得给自家儿子说亲呐。

也有与上述三种情况都不搭边儿,送完贺礼,就是纯看热闹加分析了。

石家属于有儿子要娶媳妇儿,蓝翎侍卫位置上已经混了有些时日石家三少爷观音保同学,到了该成家年纪了,之所以一直没娶老婆,就是等这三年一度大挑结束。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儿。高门大户就那么些,想要门当户对,彼此心中也都有个数了。不但男方想娶媳妇,女方也想嫁女婿不是?石文炳处理过两个儿子婚事,经验很丰富,慢慢悠悠地挑着亲家。

就是西鲁特氏,也不是很着急地露出生怕儿子娶不上媳妇表情了。隔三岔五地,哪家相熟人家里演戏了,又或者哪一家女儿被指婚,要去道个贺,她都是带着儿媳妇和女儿去出席。也是相看同样被领出来女孩子,也是让淑怡大家面前多露一露脸。

慢慢来,男子可以等到二十再娶妻,顶多号称是没有合适姑娘。西鲁特氏也只是透了个信给太子妃而已,还没到劳动太子妃出手时候。所以太子妃近忙事情就是给她儿子准备行李、教另一个儿子写字而已。

弘曈小朋友说话已经慢慢成句了,颇能表达自己意思,淑嘉闲着也是闲着,开始教他写字。皇太后自从大挑之后就暂住宫里,且不回畅春园了,淑嘉依着当初对弘旦办法,带着他锻炼身体,年纪还小,就先不送到苏麻那里学习了。

皇太后自从皇子分府之后,这宫里就只有太子家儿子和康熙小儿子们可以玩,见了弘曈分外喜欢。

与弘旦不同,弘曈活泼些。这也是排行所致,长子与次子本来就有些微差别。父母对弘曈也宽容些,他又有个奇怪胖哥哥,乍当哥哥,他弟弟喜欢什么,他就给什么,娇纵得令人发指。

这样活泼脾性,让皇太后喜欢了,放任着弘曈脱了鞋子,她宫里大炕上来回跑跳。皇太后还一边拍着巴掌叫好:“跑得可真!跑得可真好!”

淑嘉看着大炕上撒欢儿子,那小子被皇太后一通鼓励,不但跑,还一边跑一边跳,居然把宁寿宫结实大炕跺出“咚咚”声音来。他能撒得起欢,还真是一件好事。

于是淑嘉跟着喊:“再跑一点!”

一室黑线。

于这热闹时候,三福晋入宫请安来了。今年胤祉是得了个随驾名额但是三福晋还怀有身孕,非常不方便,只好留下来看家。自打胤祉发昏,敏妃丧百日内剃头背了个降爵处份,三阿哥夫妇两个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这爵位再升回去。

一开始没得到也就罢了,开始得到了,中间又丢了,难免会想再得回来。这两年胤祉夫妇行事低调、待人和气,前番胤祉向胤礽荐陈梦雷没有得到同意,也只是心里生闷气,事后该怎么相处还得怎么相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啊。

有志一同地,夫妻二人扮演着乖顺和气晚辈角色,一个康熙面前装回鹌鹑样,一个就争取多往皇太后这里挂个号。哪怕怀着身孕,也要多走动走动。

这一回有话说,三福晋亲妹子指给了苏努第九子福尔臣为嫡妻。三福晋看了一回妹妹,又想起还有个堂妹做了九福晋,又去叔叔家走了一趟。再来见皇太后,谈话内容就让皇太后喜欢了。

三福晋说道:“叔叔婶子这两天可忙着了呢,九弟事儿是几个兄弟里办得早,他们那里嫁妆就要先准备出来……”

皇太后爱听这些个家长里短:“这是自然,老九大么。可也不用这么赶着,平白叫姑娘跟着着急上火。”

“我也劝他们来着,咱们家里凡娶妻,自指婚日起,再早也要一二年才能到正日子呢。”

“对对!嗳,我怎么记得你还有个亲妹子也指婚了?苏努家?”

“是,指给苏努第九子福尔臣了。”这个结果让三福晋并不是很满意,福尔臣是嫡子,却是三娶妻所出,前头不少嫡出哥哥来。

淑嘉听她们一问一答,忽然生出物是人非感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候,三福晋从性情上说,那是个林妹妹啊,说话文绉绉,皇太后都听不大懂。现倒好,成了个宝姐姐,家长里短一道一道。

人,就是这样不经意间被生活与现实给磨平了。

皇太后问完三福晋妹妹,又关心起太子妃妹妹来了:“你那个妹妹,下一回也该到时候了罢?”

淑嘉收敛心神,笑答:“正是。”

皇太后算了一回,叹气:“可惜了……没有合适。”

三福晋偷眼看一看太子妃,却见她一点也有遗憾样子:“瞧您说,只有皇家择秀女,哪有秀女挑阿哥?”

皇太后毕竟怏怏。淑嘉凑上前去,与皇太后脸对脸:“您怎么没精神了?”说完还眨了眨眼,把皇太后逗笑了:“初时看着你稳重,现倒越来越淘气。”

“我琢磨着吧,要想教好孩子,就得知道他们想什么。”

“?”皇太后满眼问号,有向螺旋线发展趋势。

三福晋先笑了:“那你就把自己当成弘曈一般大了?”

皇太后看看淑嘉再看看弘曈,又看看三福晋,直看得三福晋有些后悔:悔不该插这个嘴,解释又没解释清楚,弄得自己尴尬了。淑嘉对着弘曈一招手:“过来过来。”给他擦汗。

汗都擦完了,皇太后突然伸手指指淑嘉又指指三福晋道:“啊!”两人连同一枚西瓜同时看向她,只见皇太后笑得前仰后合,指头又哆哆嗦嗦移向淑嘉:“你还把自己当小孩儿啊?”

淑嘉认真地点头:“童心不老,挺好。”

三福晋:打死我也不再接话了!你们这一对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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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接话还有另一个人。

揆叙百无聊赖地呆坐一旁,听着胤禔抱怨诉苦:“汗阿玛给我指婚,我只有感激不。只是这婚指未免打脸。怎地给弟弟们指婚媳妇都出自名门,我这里反倒是游击之女!必是老二说了什么!”

对此,揆叙只能说,幸亏目前承担主要火力是他阿玛明珠而不是他,他只要旁听就行了。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作为一个官场上混了不少年头又家学渊源油条,揆叙已经看得出来,大阿哥明显是后继乏力前途无亮了。

悄悄看了一眼如老僧入定般明珠,揆叙就弄不明白了,他阿玛一向眼光独到,为何蚂蚁到现社区首发还没有动作?即使与太子关系无法善了,好歹也要找一个有点希望下家不是?再跟这位爷混下去,还不如现就跑到太子那里请求宽恕哩!

明珠一直老神,胤禔是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一样孙子,偏要两样对待!老二家就接到乾清宫里去养,我儿子就扔宫外,读个书也要天天两头跑……”

揆叙:〔除了太子家孩子,旁都要两头跑。

胤禔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又想起自己小时候被拿到宫外养而胤礽被康熙亲自养旧恨来了:“再这么下去,他又得得意了。落到有心人眼里,真把那小子当太孙了,我们可就没有戏唱了!”

明珠继续听。

揆叙继续腹诽:〔太子嫡长子,不是太孙那是什么?〕他早忘了,索额图跳出来时候,他是多么地抵毁太孙二字。

胤禔继续抱怨:“我们分府外,为生计发愁,就他宫里,什么都是汗阿玛出钱……”

明珠算了算,直郡王刚刚喝掉那一盏茶刚刚能够抵掉他喷口水。估计火力也差不多了,看胤禔往椅子上一坐,不说话了。明珠满意地坐直了身子:“您要不能把这些话跟万岁爷说,那就不要说出来。”

胤禔怒火又被点燃了,刚要说什么,明珠浇了他一盆冷水:“这话跟旁人说都没用,没用事儿,不要做。”

胤禔冷哼一声。

明珠慢慢地道:“他职衔低?奴才刚入仕那会儿,职衔比他还低。马齐是大学士,也要从底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他低了,就给他弄个高点儿。法子多得是。”

胤禔眼睛一亮:“着啊!”

揆叙:〔看你那点儿出息。〕这主意他也想得到,只是懒得跟胤禔说而已。

明珠怕胤禔再办傻事,依旧是缓缓地道:“游击并不显眼,再升个几级注意人也不会很多,不是正好?奴才倒觉得,不宜太高,还有世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