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一关,韩助理就没了刚才强撑的冷静。他说道:“章兴鸿疯了!您就这么由着他吗?他赢不了您,就肆意攀咬我们的人,这次还把矛头直接指向您!章老他还是不出面吗?不管怎么样,在别人眼里你们都是兄弟啊!”

“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靠出卖自己的亲人、靠踩下自己的家人为自己争取机会,这种事章家老大都已经做熟练了,哪里需要半点犹豫?章先生说,“我和他早就已经不是兄弟,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韩助理一怔。

“想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章先生沉下脸,向韩助理透了底,“我等的就是他坐不住的那天。在那之前即使有点波折也不需要放在心上,这点小事连委屈都算不上。不过这段时间家里就拜托你了,我希望他们不要太为我担忧——我自己选的路,我很清楚会有什么危险。”

韩助理跟了章先生这么多年,一下子明白了章先生的意思。

这次章先生被攀咬得厉害,上面肯定会介入调查。

可正是因为攀咬得太厉害才不需要担心,因为就章兴鸿那点能耐还不至于把攀咬的事都坐实,顶多只是躲在章兴鸿背后的人会掀起点风浪而已。而等章先生相安无事地归来,反噬之日也就到了,到时就算章先生对付章兴鸿的手段再狠,在别人看来也是“师出有名”、“情有可原”。

韩助理说:“我明白了!我这就做好应对准备!”

韩助理下楼时,袁宁和章修鸣都吃完早餐。袁宁敏锐地察觉韩助理眉间的忧色已经褪去,他小心地往章先生脸上瞄去,察觉章先生还是和往常一样冷静而平和,心也放回了原处。他主动说:“父亲,我们去上学了!”

章先生朝他颔首。

到了学校,袁宁去向齐老师请教腌果子的方法。齐老师已经怀孕五个月,肚子显怀了,她摸着肚子笑了笑,大方地说:“我怀孕后爱吃酸的,自己试着腌了点,味道很不错。我闲着的时候把我摸索出来的法子都写下来了,你想做的话就把它们抄回去吧。”

袁宁惊喜:“谢谢齐老师!”

袁宁拿到了几个腌制方法,又接电话打到牧场那边,让人找罗元良接电话。罗元良听袁宁有了新想法,点头答应下来,当下就开车去玻璃厂订了一批适合腌制果子和腌菜的玻璃坛子。

洋房那边还有几个空房,罗元良平时要经常接电话,在袁宁的提议之下搬到了其中一间里住。罗元良准备把中间那间空房腾出来摆坛子,袁宁过来后可以尽情在里面捣腾,不被任何人打扰和窥探。

上回建大棚的时候罗元良就知道袁宁用了一些特别的法子去处理一些种子。比起他以前试着去种的花儿,年前种下的花长得又快又好,几乎没有萎死的。要是其他花农的花能有这种成活率、这种品相,哪会愁着赚不了钱?虽然袁宁只说要腌点果子,罗元良却还是慎重以待。

果子什么的,山里有的是,如果袁宁连腌果子也能腌出花样来,那牧场等于又多了一个进项!

周末一到袁宁就去了牧场。已经是冬季的尾巴了,目前从重新回到了春天,用力的草芽从土里钻出来,冒出半个头,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这新鲜而陌生的世界。

招福到了牧场就跑到葡萄架下,趴到那张石头做的桌子旁,就像谢老还在世时一样。袁宁拿出一台收音机,放进收录着谢老的歌的录音带,让悠悠的歌声从录音机里飘出来。招福立刻精神了,抱着录音机趴在那听了起来。

袁宁去找罗元良。罗元良正在替马梳理鬃毛,这似乎是罗元良的兴趣,每天必做!见袁宁来了,罗元良摸了摸枣红色的马儿,把马鞍放到马儿背上,问袁宁:“要骑骑看吗?”

袁宁惊喜地说:“可以吗?!”他早就想骑马,只是他还太小了,又没有适合的马,所以一直都没机会骑。他只骑过招福!

“可以。”罗元良说。

牧场的马都是他在照顾,别说让它们给袁宁骑一下,就算是让它们直直地往悬崖冲它们也不会犹豫。罗元良扶袁宁上马。

马蹄踩着牧场的小路哒哒地往前走。袁宁感觉新鲜极了,一路骑到洋房那边才手脚并用地下了马,朝马儿说道:“谢谢你。”

马儿嘶鸣一声,仿佛在回应袁宁的感谢。

袁宁转向罗元良,夸道:“你把它教得真好!”

“它喜欢你。”罗元良笃定地说。

“我也喜欢你!”袁宁毫不迟疑地向马儿表达自己的喜爱。

罗元良没再说话。这就是袁宁,永远不吝于让别人知道的喜欢和欢喜。

和袁宁呆在一起久了,世界好像也变得简单而干净。

罗元良拴好马,洗了手,和袁宁一起去搬车上的果子。袁宁为了把果子从灵泉那边弄出来可费了不少功夫,他在学校那边寄存了点箱子,趁着警卫伯伯不注意把果子都弄到箱子里封好,再叫李司机去把一箱箱的果子搬上车运过来。

不摆到家里,果子的来处就没那么容易被怀疑。

袁宁会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果子弄出来,一来是怕果子熟烂在枝头太浪费,二来则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只要帮助到别人,灵泉那边的“生机”就会增加?

袁宁一整天都在试验齐老师给的腌制方法,和罗元良一起来来回回地捣腾满所有坛子。

“大概要二十天才能好,”袁宁对罗元良说,“我下星期要去首都一趟,可能不能过来了,你帮我看着吧!”

罗元良答应下来。

顺顺利利地把果子从灵泉那边“偷渡”出来,袁宁非常满足。他腌制果子时加了灵泉水,等第一批果子腌制出来后他还是像卖花一样先送人,看看反响如何。灵泉水能净化人的身体,果子又能改进人的体能,两者结合起来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吃下了这样的腌果子,对身体应该有好处吧?这样不知能不能给灵泉那边带来“生机”。

袁宁忙活完了,第二天一早又回了市区。

一到家,袁宁就察觉气氛不太对劲。薛女士正坐在客厅,忧心忡忡地看着电话,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打电话过来。章秀灵、章修文还有章修鸣都坐在一旁,神情和薛女士差不多。

电视还开着,正巧在放新闻。新闻上说,在首都开会的章先生被举报违纪,上面已经介入调查。这电视台也不知受谁指使,明里暗里想坐实章先生违纪的事实,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看了肯定会觉得章先生果然像被人指控地那样十恶不赦,只差没亲自动手杀人!

啪!

袁宁冲上去把电视关了。见薛女士面带恍惚,他上前抓住薛女士的手:“妈妈,没事的。父亲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谁都不可能把那种罪名安到他头上去。”

薛女士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袁宁的话。可谁都看得出来,其实薛女士还是担心无比,一点都没被袁宁的话安慰到。

袁宁看了眼章修鸣他们,继续说:“父亲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们要好好地等父亲回来!”

“宁宁你说得对,”薛女士终于打起精神,紧紧地回握袁宁的手,“外面已经够乱了,家里不能再乱——要让那些人都知道我们不怕他们的鬼蜮伎俩。”

章修鸣暗暗给袁宁竖了个大拇指。

袁宁拉着薛女士一起做饼干。

当饼干的香味飘出烤箱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回来的是章修严。

闻见屋里的饼干香味后,章修严顿住了。客厅里没有人,电视也关着,只有极轻的交谈声从厨房里传来:“大哥喜欢吃咸味的。”

是袁宁的声音。

“所以你学的都是咸味的吗?”薛女士的声音也响起了,“宁宁你果然最喜欢大哥,我们可要吃醋了。”

“都喜欢。”袁宁的声音软软的、低低的。

薛女士笑了起来。

薛女士在笑。

章修严一路上悬着的心放下了。

家里有袁宁啊。

虽然袁宁年纪最小,但最懂得怎么安抚人。就连他也曾经被袁宁抚平过心里的伤怀不是吗?

不用担心的,家里有袁宁在。

章修严推开半掩着的厨房门。

袁宁微怔,仰起头望向门口。

于是——

蓦然撞进了章修严幽深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