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摊位摆得可真漂亮啊!花盆和布幔搭配得恰到好处,植物们叶子盈盈翠翠,有些含着花苞,仿佛随时会盛开;有些只能看到豆大的小花苞,要养到过年才开花。花儿们看上去全都很精神,枝叶迎风招展,向往来行人打招呼。

不少人一下子被它们吸引住了。再看上头标着的价格,也不比别的摊位贵,价格顶多只是高一点点——但花长得好了好看很多,花盆更是漂亮多了!

走近之后,摊位上的空气比周围清新了不少,甚至还带着幽幽的香味,花的清香,木叶的清香,泥土芬芳的气息,一下子全都冲进鼻端。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走进了山间,走进了花丛与林海。

别说只是贵一点点,就算再贵个几倍都有人愿意掏钱!

一开始还没什么,随着客流量逐渐增多,人群聚集的趋势越发明显。

生意火爆!

袁宁对牧场的花儿很有信心,早早雇了不少在找兼职的学生,因此卖花的人多也不显混乱,从介绍、打包、结账都井然有序。

到中午的时候,第一批花依旧卖完了,补上的花还在路上。其他摊位的摊主们也从眼红状态变得欢喜起来,因为有的人没买到云山牧场那边的花,只能失望地转到旁边的摊位挑花。

袁宁这边悠哉悠哉地享用午饭。袁宁早订好了附近的外卖,全部工人都有热乎乎的汤菜可吃,连兼职学生的伙食都包了。

下午两点,第二批花到了,所有人又忙碌起来。比起早上,他们的动作更轻快了,好像一点都不觉得累——看到花被哄抢一空,他们心里也乐滋滋的!

下午生意更好了,因为袁宁打的广告有了效应,不少人正巧要买几盆花过年。一到迎春花市就想起在老熟人家里看到的花,找人问出云山牧场的摊位在哪边就径直走了过去。

成功了!

接下来几天袁宁都忙得脚不沾地,宋星辰和郝小岚也跟着忙。

迎春花市结束那天,袁宁把工钱都结清了,还给每个人发了一笔额外的奖金。袁宁留下一部分活动资金,剩下的都存进存折里,留着当“还债款”。章修严回校把自己跟的一个课题解决了,急匆匆地赶回家,袁宁正好给袁波买了大包小包的年礼,让袁波带回去给袁光他们。

章修严陪袁宁一起送袁波上火车。虽然依然是别离,袁宁却一点都不觉得难过的,毕竟最迟年后他又可以见到袁波——现在他们离得可近了!袁宁高高兴兴地送走袁波,和章修严一起沿着月台往回走,火车的鸣笛声在瓦蓝瓦蓝的天穹下显得格外响亮。

袁宁转头望向章修严,发现自己不用把脑袋昂得多高就可以看清章修严的脸。他高兴地说:“大哥,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章修严瞅了他一眼,伸手揉揉他脑袋,然后按着他发顶往自己胸口比了比,吐出三个字:“还是矮。”

袁宁:……_(:3」∠)_

正值春运,车站里到处都是人,黑压压的脑袋有的往里挤,有的往外钻,人走进了通道里基本是不用动脚的,自然会被人潮夹带着往前推。章修严紧紧地抓住袁宁的手,防止袁宁走丢。袁宁亦步亦趋地跟着章修严,莫名希望眼前的路永远走不完。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这样希望着,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回到家,袁宁把暗红色的存折翻出来,给章修严看自己努力的成果。虽然他的存款离章修严还很远,离还清“共同债务”更是是遥遥无期,不过这个良好的开端让袁宁对未来充满信心。袁宁说:“大哥,存折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认真地望着章修严,“我会认真存钱,和你一起把买山的钱还清!”

章修严心脏莫名地多跳了两拍。他注视着袁宁明亮润泽的眼睛,感觉自己似乎会溺毙在里面。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置身于悬崖峭壁之上,每往前走一步都可能摔落到万丈深渊之中。有一些东西,其实是可以早早扼杀的,可是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与理智在面对袁宁时总会溃不成军。章修严板起脸教育袁宁:“现在你还小,别想那么多,学习最要紧。”

“可是望先先生说,实践是最好的学习。”袁宁忍不住反驳。他觉得自己赶这次花市就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把自己学到的知识和技巧全都趁机运用起来。比起枯坐在家里看书,他小半年里的收获多太多了!袁宁又想起花市刚开始那天碰见的事,闷闷地收起存折,“我不想大哥因为我而不得不去做不喜欢做的事。即使那是父亲希望大哥你去做的……”

袁宁很矛盾,他尊敬章先生、敬爱章先生,也希望自己能够符合章先生的期望、努力达到章先生定下的标准。可是一想到章修严因为自己而不得不服从章先生的安排,袁宁就很难过。他希望自己能更有用一点——希望章修严希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最近很忙,也很辛苦,”章修严说,“但是你觉得开心吗?”

袁宁一愣,乖乖回答:“开心!”不管是自己学的东西得到认可,还是大家一起齐心合力去完成一件事——又或者是付出的汗水得到了丰厚回报,都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虽然很累很辛苦,但也觉得很开心!而且他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帮上大哥的忙了,心里可高兴了。

“我也一样。”章修严凝视着袁宁亮亮的眼睛,“虽然会很忙,也会很辛苦,但是觉得很开心。”章修严俯身亲了亲袁宁的额头,那是浅浅的、不带任何情-欲的轻吻,“看到你们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活活,我觉得每一天都那么令人高兴、每一天都那么令人期待。虽然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非常想念你们,但只要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可以换来你们的笑脸,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章修严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里渐渐抽走了少年的清越疏朗,多了几分沙哑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萦绕在袁宁的耳朵周围,让袁宁脑袋嗡嗡嗡地响个不停。袁宁发现自己好像吃了蜜一样,心里甜透了。被章修严亲吻的地方一阵发烫,烫得他整张脸都红通通的。

大哥对他们真好!

大哥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大哥!

第二天章修严领着袁宁开始筹划着办年货。往年都是他们一起办的,做起这些事来章修严和袁宁都已经驾轻就熟,把任务分派下去以后就分头出门才够。

袁宁自然还是跟章修严一组。他们的任务不重,在热闹喧嚣的步行街上信步闲游,挑选着购物清单上列出来的货物。袁宁正拉着章修严挑选灯笼,突然看到侧边小巷一个春联摊子上传来争执声。

袁宁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正揪着写春联的老人,满口都是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男人长得又高大又凶横,没有人敢上前阻挠,老人无助地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护在身后,连声哀求:“我刚开始摆摊,没钱,真的没钱,我就想着赚点钱买点饺子皮和猪肉给小可做顿饺子。”说着说着老人老泪纵横。

“你有钱供这赔钱货吃吃喝喝,没钱给我?”男人手背青筋怒现,几乎要把老人的右手给掐断,“听说你还想供她上学,钱不是挺多的吗?赔钱货读什么书?将来还不是给人上的!钱在哪?你说不说?”

老人哀哀地求饶:“真没有钱……”

袁宁生气地跑到巡警亭那边,把巡警叫了过去。巡警见一个大男人欺负老人家,也看不过眼了,冲上去说:“干什么你?快把人放开!”

“谁把巡警叫来的?多管闲事!”男人骂道,“他是我老子,老子养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吗?你们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还管起别人家务事来了?”

“他才不是爷爷的儿子!”老人护着的小女孩站了出来,脸上布满泪痕,“他以前是个孤儿,是爷爷把他捡回来养大的。结果他不爱上学,爱出去混社会,混着混着就混成了混蛋!总是回来跟爷爷讨钱,讨不到他就打爷爷,爷爷的腿都被他打坏了!他不是爷爷的儿子,你们快把他抓起来!”

其他人听小女孩哭着说出这些事,顿时都愤怒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渣滓?说是人渣都是轻的!老人砸锅卖铁把他养大,他就是这样回报的?

男人听到小女孩这么说,也愤怒了,一把推开老人,扬手就要给小女孩一巴掌,口里边骂:“你这赔钱货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打死你!”

巡警忙上前把男人制服。

男人还在叫嚷:“我没犯法,你们抓我做什么?”

其他人都呸了一声:“连养大自己的人都能这么对待,我可不信他没犯事!巡警先生你们可得好好查,把他关个十年八年,别让他再出来祸害人!”“什么十年八年?这些人至少判个无期!”“还是枪毙了吧,没良心的混账!”

面对四周众口一词的唾弃,男人终于有点慌了:“我没犯事,你们不能抓我!快放开我!”

巡警把男人的手扭到身后,直接把他带走了。不管这男人有没有犯别的事,他刚才的行径已经足够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