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女士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另一边的章修严正在给袁宁讲解习题。自从袁波提到“预习”这件事,袁宁就上了心,恳求齐老师帮自己找来下学期和二年级、三年级的课本,开始自行学习。于是他每天除了保持阅读的习惯,还多了提前自学一项。

袁宁攒了不少问题,敲响章修严房门,向章修严求助。章修严自然不会拒绝,他替袁宁解决完所有疑难,才发现已经十点了,早过了袁宁的睡觉时间。

章修严问:“刷牙了吗?”

袁宁点头。

章修严说:“睡在这好了。”他帮袁宁把课本合上。别人家的孩子想让他坐下来看看书都难,袁宁却不同,刚才讲了那么多内容,袁宁肯定没办法一下子消化掉,回房后绝对会继续琢磨。

章修严去刷了牙洗了脸,换上睡衣出来,果然见到袁宁又把书打开了,脸上满是纠结。章修严走过去,啪地把书合起来,把台灯关掉,再将人捞进怀里,抱上-床。

袁宁被抱进熟悉的怀抱,小声说:“大哥,我是不是很笨?”大哥都给他讲得那么明白了,他却还是没完全弄懂。

章修严说:“再不睡觉会更笨。”

袁宁:……_(:3」∠)_

也就是果然很笨。

袁宁靠进章修严怀里,乖乖合上眼睛睡觉。

黑暗之中,章修严注视着袁宁的发顶,久久没法入睡。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强迫自己闭眼,缓慢入睡。四周黑黢黢一片。

章修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天边突然掠过一道闪电。

闪电倏然照亮眼前的一切。

薛女士的脸清晰可见。

薛女士一把推开他:“每年你都会和鸣鸣一起回去,这次你怎么可以正好不在!”薛女士满脸都是伤心与谴责。

是啊,他为什么正好不在?正好碰上他的小学毕业旅行,正巧就碰上那几天,他本来不想去的,栾嘉却说想和他组队,他也就答应了。答应了的事怎么可以不做?他去了毕业旅行,正好就不在……每次都在,就那次不在……

薛女士哭得伤心,不让他靠近。

章秀灵和章修文上前抱住薛女士。

她们哭成一团。

她们像一家人,他像是外人。

章先生站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的。”

不是他的错。

那为什么妈妈怪他?

薛女士伤心的脸一直在他眼前回放。

“你为什么正好不在!”

章修严猛地睁开眼。

袁宁坐在他身边,紧张地抓住他的手。

章修严哑声说:“怎么醒得这么早?”

袁宁说:“大哥你做噩梦了吗?”大哥把他抱得很紧,他有点喘不过气。等他睁开眼,却看见章修严眉头紧皱,好像连梦里都不开心。

“没有。”章修严把袁宁拉回被窝,“本来就睡得晚,再多睡会儿。”

“等等。”袁宁翻身下床。他跑了出去,蹬蹬蹬地跑下楼,倒了杯牛奶热好,端回章修严房间。见章修严没睡回去,他把牛奶捧到章修严面前,“大哥喝点,喝点就不会做噩梦了。”

章修严接过那热乎乎的牛奶,心里像打翻了什么东西,酸涩的感觉蓦然泛开。他握着暖暖的玻璃杯,说道:“天气冷,快回到被窝里来。”

袁宁手脚并用地爬上床,钻到章修严身边,跑下去一趟,他手脚变得冻冰冰的。章修严感觉到了,三两口把牛奶喝光,躺回被窝,握住袁宁的手帮他暖回来。

袁宁顿了顿,大胆地把小脚丫也贴到章修严身上取暖。大手裹着小手,小脚黏着大脚,章修严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稳。

他需要这样被人需要。

天色蒙蒙亮,章修严才叫醒袁宁。袁宁跑回自己房间,三下并两下地换好衣服,跑出房门,就见到章修严也准备好了,正站在门外等自己。袁宁心里很高兴,却不知自己为什么而高兴。他拉起章修严的手往外跑。

冬天起来晨练的人依然不少。

每个人口里都呵出一团白白的水汽。

袁宁和章修严一起慢跑,不时和路过的人打招呼,不管是老人还是中年人——或者半大少年,袁宁竟都能喊上一声,对方也都笑着回一句“宁宁还是这么早”。连带地,永远绷着一张脸的章修严偶尔也会被人问候几句。

章修严盯着袁宁的小脑袋,突然希望这样的日子不要太快结束,袁宁不要长大得太快、不要被更广阔的世界吸引,能一直这样乖乖巧巧地跟在他身边,每天和他一起早起锻炼。

章修严喊:“袁宁。”

袁宁转过头看向章修严。

章修严蹲下帮袁宁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

袁宁乖乖说:“谢谢大哥。”

章修严倾身上前,在袁宁脑门上亲了一口。

袁宁一愣。

他也抱住章修严脖子,往章修严额头上回亲了一下。

虽然大哥什么都不说,但他知道大哥心里有很难过的事。

妈妈说过的,亲一亲就不会再难过。